晶圆女王敲醒这家砷化镓大厂，攻进SpaceX

天下杂志 文 钟张涵

宏捷科创立初期靠着单一大客户，稳坐龙头，却遭稳懋后来居上。董事长自嘲理工宅，对于策略布局总瞻前顾后，直到中美晶成为最大股东，才让产能重新追上，准备打入SpaceX。

宏捷科技行销业务部经理薛文翔从没想过，有朝一日，自己能跟着董事长祁幼铭，受邀至马斯克的美国太空探索技术公司（SpaceX）加州总部商谈。

那是2017年12月，公司意外接获SpaceX邮件，询问宏捷科是否有能力量产砷化镓pHEMT（高电子移动率电晶体）制程的低杂讯放大器（LNA）？

薛文翔诧异地向祁幼铭报告，只见素日冷静的祁幼铭大喜过望，兴奋找出文献和YouTube，边放影片边向同仁分享，SpaceX计划以一箭多星方式发射60颗卫星，为“星链”（Starlink）揭开序幕，并描述LNA如何应用于低轨卫星，进行信号发射与接收。

三个月后，祁幼铭、薛文翔飞往加州，和SpaceX设计工程师开会，面对面研讨卫星LNA技术、星链卫星的设计及良率要求，以及宏捷科的制程能力。

那天，祁幼铭和薛文翔一同参观火箭组装工厂，站在猎鹰九号火箭前，笑逐颜开。“这个全球最有野心的卫星制造商，有机会成为我们的客户！”薛文翔心想，“我们终于开发出不同领域的客户了！”

磨了四年，在引入中美晶资金、扩大产能后，宏捷科去年通过认证，预计明年加入星链第二代产品供应链。

世界第二大砷化镓晶圆代工厂

宏捷科，化合物半导体领域的隐形冠军，致力于砷化镓晶圆代工，营收不到50亿，但市占达24%、已居世界第二大，拥有思佳讯（Skyworks Solutions）、紫光展锐、唯捷创芯、台湾立积等客户。

相较于硅，砷化镓具备高频、低杂讯、高效率、耐高温、低耗电、体积小等特性，是无线通讯及光纤通讯不可或缺的元件，生产的芯片运用在手机、Wi-Fi、基地台、卫星、车用雷达系统等需要无线传输的产品。

稳懋董事长陈进财曾做过一个生动比喻：稳懋跟台积电的差别就是代工材料，台积的硅主要用途包括运算、存储，做出如CPU和DRAM等产品，就像人类的大脑，有记忆、能思考、可运算。

化合物半导体，用的则是化学元素周期表里第三族和第五族元素，适用于传输，如微波通讯、光通讯，“就像人体的神经线，当脑袋里有讯息要传达，得靠神经，”陈进财说。

稳懋和宏捷科两家台厂，合计占全球砷化镓晶圆代工九成以上产能，宏捷科采取固守隐形冠军地位的策略，用心耕耘一块市场，生产一种产品并倚重单一客户，直到被后起之秀稳懋超车。

思佳讯御用，躺着都有人喂饭

宏捷科深耕，与祁幼铭个人特质有关。

祁幼铭是砷化镓专家。美国宾州大学电机硕士毕业后，进入美国航太公司休斯的砷化镓部门历练十年。日后跳槽至美国半导体大厂罗克韦尔（Rockwell）（美国最大通讯电子半导体厂科胜讯前身，后与另一公司合并，更名思佳讯），协助量产砷化镓芯片。

1980至90年代，美国IDM（整合元件制造）公司都与晶圆代工厂合作，祁幼铭看台积做得风生水起，又见手机产业每年有上亿支的市场动能，正是砷化镓市场的机会，心中隐约浮现创业梦。

1998年，交大学弟、嘉诚创投董事长黄鋕铭主动上门，两人看好手机射频元件及砷化镓晶圆代工，一起创立宏捷科。

祁幼铭创业后，老东家人脉也给予支持，思佳讯就把代工业务交给宏捷科，从此宏捷科过着“躺着都有人喂饭吃”的好日子，稳居市场龙头。

“我们很幸运，但也错失机会，没有找别的客户！”祁幼铭和总经理黄国钧叹道。

比他晚一年创业的稳懋，在陈进财加入后，展现求生存的狼性，不放过任何可能的客户，把华为、爱立信、诺基亚，乃至于苹果射频芯片供应商安华高（今博通）一一收入囊中，8年就超车宏捷科，成为世界第一大。

在公司任职十多年的薛文翔回忆，公司长年专注服务老客户，老板跟业务习惯“不用找客户、客户自己来”，坚持保守稳健的经营路线。

2014年起三安光电大举抢进化合物半导体业，2017年更宣布将分5年砸下约1500亿台币，兴建砷化镓晶圆代工厂，并狂挖台厂人才，让宏捷科如坐针毡。

2016年，砷化镓市场出现逆风，全球经济成长放缓、手机景气衰退，宏捷科营收较前一年腰斩、获利剩三分之一。祁幼铭发现，“思佳讯以前会给我们订单，但景气一差，就抽单自己做。”

最大客户的无情作为，让祁幼铭警惕，更加保守审慎，直到“晶圆女王”徐秀兰出现。祁幼铭也坦言，若不是徐秀兰，他不会勇敢扩厂、跨足其他领域。

理工宅班底，引入晶圆女王

2018年左右，环球晶董事长（后兼中美晶集团董事长）徐秀兰发现，包括德仪（TI）在内的不少大客户，陆续提出氮化镓晶圆需求。她深入研究后发现，化合物半导体是国防、通讯、5G万物联网与电动车不可或缺的元件，重要性宛如科技战略物资。

硅晶圆代工商业模式已臻成熟，但“化合物半导体晶圆代工却很难找，”徐秀兰认为环球晶必须布局化合物晶圆。若能拥有自己的晶圆代工，就像打通任督二脉，可从晶圆到代工“整条路打通”，让设计公司更勇于投产，集团扩大规模。

徐秀兰找上宏捷科，她直接叩问：稳懋产能是你们3倍大，为何如此保守不扩厂？

祁幼铭自知对财务、管理、布局策略没有太大想法，“我就是做技术的，会想（担心）很多。”

因此当徐秀兰递橄榄枝，祁幼铭为宏捷科注入活血，引进中美晶入股22.53%（今年又增至27.14%）成为宏捷科第一大股东。

该次引资，宏捷科进帐近35亿资金，有了扩厂本钱。祁幼铭笑道，以前用自己的钱，支出就保守，如今（中美晶的）钱进来，比较敢放手投资。

虽然业界看好氮化镓更能因应高温、高功率、高压、高频，可满足未来国防通讯和电动车等市场需求，但宏捷科过去裹足不前的原因就是成本。

跨足氮化镓，迎卫星车用商机

黄国钧解释，当时氮化镓以4吋厂生产最符合成本效益，公司产线都是6吋，若要在既有产线生产6吋氮化镓晶圆，光采购GaN Epi（氮化镓磊晶）就是天价，对成本是极大负荷。

加入中美晶集团，环球晶可提供磊晶，为宏捷科带来资源和成本优势。

2020年宏捷科宣布扩建6吋厂，预计到2025年，产能最大可达每月4万片，与稳懋比肩。有了产能规模，未来随着氮化镓需求崛起，还可依市场需求，弹性量产砷化镓与氮化镓产线。

去年宏捷科营收47.16亿元新台币创历史新猷，今年因手机产业遭遇逆风，上半年营收年减45.9%。

但黄国钧说，尽管遭遇景气周期，化合物半导体的基本盘就是手机、Wi-Fi，未来还有低轨卫星、车用、3D感测应用。

在产能逐渐赶上稳懋之外，宏捷科还有两项竞争优势：技术、客户。

化合物半导体优劣展现在化学元素周期表的参数设定、化学材料组合与比例、磊晶厚度等条件的总和。就像主厨的食谱秘笈，因应不同产品，又有不同秘笈。

宏捷科在中高阶市场远远领先中国大陆同业，祁幼铭直言，“对手还抄不到精髓。”

客户信赖是另一大优势。全球通讯领域五大厂思佳讯、高通、博通、Qorvo、村田（Murata）占全球近九成市占。祁幼铭说，“这些大厂对品质及知识产权非常高的要求。”

从躺着就能吃饱的守成转向进取，面对变局，宏捷科做出引进大股东的选择，积极扩厂，为即将来临的战场做准备，既稳固地位，也有机会如徐秀兰所期待，在半导体代工的利基市场，逐步拉近与稳懋的距离，甩开身后追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