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月11日下午4时,一封内部信在网络上传开,极越汽车CEO夏一平公开表示极越在激烈的竞争中站稳了脚跟,销量从几百台攀升至了每月3000多台,但接下来极越将开启创业2.0阶段,提升经营管理效率。
但很快,故事就完全反转。多名极越员工、外部供应商表示,那只是夏一平的一面之词,真实的情况是:极越公司陷入停摆,员工们面前只剩下两个选择:要么本周五(12月13日)之前主动离职,可以拿到N+1补偿,补偿预计在2月发放,但存在不确定性;要么选择留下,停薪留职。
“这个方案夏一平根本没有跟股东商量过,他们是不认可的。”一位在现场参与谈判的员工对我们表示。
极越公司解散的消息不胫而走,更多的供应商、极越车主从各地赶来极越位于上海嘉定的办公室。“来来往往的人加起来差不多有1000人”,前述在现场谈判的员工告诉我们,“这两天在办公室里的人肯定比之前上班的时候人要多”。
这些前来现场的员工,一开始是为了取回自己的物品,也有人想把公司的资产搬走,比如微波炉和冰箱。还有人在现场直播,大量的员工以各种角度拍摄了夏一平的发言,后来这些素材都流了出来,也让一个公司的跌倒,达到了几乎被全民围观的程度。
就像是一个陨石砸到了地上,无差别的砸到了几千个人。对极越的员工而言,这荒谬的两日,成为互联网上的谈资,有人感叹极越造车不易,是被百度坑了,还有人直接称应该给新造车开一张死亡名单,看看下一个会是谁。
在一系列喧嚣声中,极越员工度过了漫长的两日。
“没有任何进展,谈判只是对着夏一平,每提一个诉求他都要打电话问股东,进展实在是太慢了。”
截至13日夜间,仍旧有许多极越员工在上海办公室等待。一位怀着孕的极越员工坚持去现场进行对峙,因为她觉得她必须替50多位有孕的极越员工讨一个说法。
凌晨十一点,在挂断我们的电话后,她终于因为有点缺氧不得不先回家休息一下。
1个不被信任的CEO
“维护合法权益!XX负责到底!”
紧接着是一片掌声。
一位不具名男子开始维持现场秩序,“好了,大家安静一点……请你们控制下自己的情绪。”
接着是一个轻轻的骂声,“你XX谁啊?”
12月13日晚八点,极越位于上海的办公室内依旧站满了人。他们是坚守在极越办公室等待解决方案的员工。在极越那个著名的标语墙前,则横向站着十几位安保人员。
此时此刻,员工们选取出的代表再度进入会议室内,与夏一平进行新一轮“谈判”。
在过去的48小时之内,双方已经进行了至少4轮谈判,最长一场谈判持续了6个小时。期间,夏一平只在13日早间10点左右走出过极越办公室,“在虹桥附近转了一圈”,按照他的说法,出来是为了当面找股东,因为股东们不接电话。
“有供应商一直跟着他,大家都害怕他跑了,但谁也不知道他出去转这一圈是干什么去了。”
现在,夏一平是整个事件的暴风眼,他一手造成了“极越汽车的自爆”,也成为当前仅剩不多的员工希望。
在谈判中,夏一平称他不仅是极越的CEO,也是极越的天使投资人、一个小股东,但是由于公司80%的投票权在百度,他只有业务上的决策权,在公司走向上做不了主。
“我只是跟你们站在一起,解决你们的问题。”
夏一平是一个连续创业者,上一段更为人知的创业经历是作为联合创始人创办摩拜单车。
2021年,夏一平出任集度CEO,后者由百度和吉利控股共同投资,2023年8月,极越正式发布,首款车型极越01面世,夏一平出任极越CEO。
据员工表述,公司设有5位董事会投票席,其中百度占据了4位。在与夏一平的沟通中,他多次表达自己没钱,要与股东商量。一位参与谈判的员工称,“夏一平一直表现得很轻松。”
虽然夏一平曾多次表达其不会跑路,且与员工们站在一起,但其所做的事情,也很难让员工们完全相信。
就在13日上午10点,员工们好不容易收到11月社保和公积金的同时,夏一平向全体员工发送了一条消息,目的是劝员工们同意进行社保减员,“关于12月的问题,我们仍然非常抱歉,公司账面现金已经见底,而按照社保的相关规定,明天(12月13日)是操作社保减员的最后时限,错过窗口期则12月的社保公积金将无法以个人名义缴纳,选择不做减员的同事可能在下月还会面临同样的问题”。
几乎是半威胁的方式,希望把责任推出去,“员工们都不同意”。
2个不眠之夜后,事件迎来转机
全国各地的员工们诉求很明确,正常缴纳11月和12月的社保和公积金,他们也接受了公司的经营不善,只想要裁员补偿,然后离开。
在全国各地,极越约有5000名左右员工。据现场员工统计,其中包括约70多名处在三期(孕期、产期、哺乳期)的员工。
在众多员工中,净宇(化名)应该算最特殊的那类。90后生人的她刚在几个月前迎来了新生,孕中期的她,正在等待公司给一个合理的赔偿。
据净宇透露,目前公司处于孕期的员工约50人,“通常造车类企业的员工以男性居多,所以女性群体反倒容易被忽视”。
除此之外,净宇等人还发现,公司还存在夫妻二人均为极越员工的情况,“两个人突然都失业,确实也需要赔偿”。
实际上,员工们赶到公司也并非外界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么娱乐化。除了直播,他们也在开会商讨,“我们拉了一些小会,讨论实际的需求,大家再求同存异,找了一些律师咨询赔偿方案是否合理。”
现场其实井然有序,有人专门负责照顾孕妇群体,还有人负责接力盯住夏一平,“我们也在努力不被外界的谣言困扰”,比如在13日晚间,外部突然传出一张截图,说极越的销售已经返回岗位复工。后来被夏一平在飞书群里辟谣称没有复工复产,目的是保证小运营的需求,也就是保留200个销售在门店。
但员工们的心情,不免随着一个又一个消息而起伏。同样坚持留在现场的司池称,已经两天没有回家,第一夜一直熬到了凌晨4点才睡,今晚他决定继续等待下去。
就在12月13日凌晨12点左右,也就是百度和吉利发布联合声明后不久,事件终于迎来转机。
据现场员工表示,凌晨时分,公司在内部群表示“在今天百度吉利发布联合声明的基础上,和百度、吉利已经建立了专门针对员工赔偿的应急小组”。
其中,People团队已经基于全体员工名单和昨天提出的诉求(已经考虑了特殊群体情况),进行了赔偿测算。股东方将一起推动问题解决。
12月14日,他们将等待赔偿测算方案给到股东双方,并且等待这些反馈结果。
在危机的信号悄然出现的时候,有少部分极越员工曾预感到不妙,但他们曾乐观地以为,最多是像哪吒汽车那样,换一个CEO。因为在此之前,公司还一切如常。
且最近几个月极越的销量表现一直在稳定爬升, 8月极越交付量达2117辆,9月交付量2605辆,10月交付量达3107辆。据《晚点LatePost》报道,有零件供应商提前准备了每月至少3000辆车的零件库存,他们在这之前预判极越的销量会继续增长。
但闹剧还是神奇般地出现了,有员工认为,最大的责任人还是夏一平,员工们成为了夏一平和股东们的谈判筹码。一切本该关起门进行的秘密磋商,被直播、摊开、公之于众。一个原本还有转机的品牌,也自此受到了极大伤害。
孙宏斌在投资乐视失败后,曾说过一句话,“做生意总是有赚有赔,做任何事情都有风险,人有时候要敢叫日月换新天,有时候也要愿赌服输。我会尽力,希望不留遗憾。但如果仍然没有办法,那也只能遗憾了。”当下,唯愿应急小组成立后,让属于极越的这场分手能够体面,其余的也只能留给遗憾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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